2007年3月14日星期三

主动求饶的女孩

by 小鳗

“随时找我”这种话她已经久不曾听见,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互相看不顺眼不说,哪还有情趣你侬我侬地说情话。

毕竟,人其实还是孤立的个体。注意,是孤立,并非独立。
独立这种事情她一直认为是逼不得已而为之。譬如自然万物其实都依靠而存,且不提共生或群居等,尤其是早在数千年前就被哈姆雷特称之为弱者的女人,谁不乐意天天任意妄为地过日子?
当然,以上种种并不代表她是有对男人有企图的女人。在她眼里,活着就如伤风感冒,来的时候和走的都是被动而为。或者,应该习以为常才是。

她的梦想是做自由撰稿人。可以恬不知耻地和别人讲她的时间好紧张哦,需要看碟看展发呆散步健身听音乐会,还不算写稿的时间。她知道,都市里任谁听见这样的话都会有扁她的冲动。她甚至想好了到时表面一定要装得诚恳无辜,内心却一定乐开了花。

人就是这样虚荣和犯贱,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人人都有。坦荡总比闷骚来得令人尊敬。

她此刻尤其旺盛。
焦躁,感伤,坐立不安,极度困乏又无法入睡。毫无缘由。又或许她也知道,她需要一句话,“随时找我”。或者一个安心的怀抱。什么话都不需要,对方的手背轻轻地在她背部拍打,就如初生的婴儿受到母亲的呵护一样,对她而言,这种安抚比哭一场还要有用。

只是,随时找我这样的话她已经许久不曾听见。
人的低潮刹时而来,潮涌的那一刻,她都以为她在海底。

究竟,她要甚么呢?
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
和他在一起6年,汽车房子票子,虽然他不会告诉她银行帐户密码,也不会给她成打现金,但是保证旁人羡慕的物质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看着越来越熟悉的他,有时像兄长,真想打一架;有时又真像父亲,天下所有父亲总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格外疼爱女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又划地三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只有很少的时候像爱人。

老人催结婚从孜孜不倦到哭天抢地,如今也终于累了,干脆啥也不管。
他一直说,结不结婚其实有甚么意义呢,不就一张纸么?他还举例说明,他们住在一起6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晓得他早已木已成舟,还有甚么好形式化的,他又不在乎这几年送出去的礼金。
他说的时候一脸无奈,如同在对她诉苦。
她想,既然你如此想,那我还有甚么好说的。

他说对了一部分,她其实没什么好抱怨的。
或者说,她有什么资格抱怨?
吃住穿行,车子从polo换到mini,再到最新一辆保时捷,她开始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学驾照,如今不是开车带着要好的女伴在上海兴风作浪?出去拍摄采访的时候,服务生常常以为她是被采访对象,搞得她表面很不好意思,其实内心无限满足。

但是满足归满足,毕竟不是温州商人们的阔太太,做一个干物女郎可不是她的性格,本可以辞职在家做全职太太的条件,还是选择了每月熬几次夜的文字工作者。
她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抱怨生活,但是她总还有资格选择生活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过于依赖他而活。那样的话,就真的没有“资格”再表达情绪了。

从看着他给人打工到别人给他打工,也看着他从温情脉脉到平淡如水。两个人一起在家的时候,就像两件丢弃的旧家具,彼此早已磨光了棱角,不会磕碰但是亦不会再交流。

冲突其实还有有的。
他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但是生活又是她选择的,所以相比怨天尤人她还是相信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当然,她的现状表面看来完全相反。
那么,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还继续和她在一起呢?她每当低潮涌来都要发心疯地自问,通常找不到答案。
女友劝,还不如当面问他。
但是偏偏她又不是这样的人,既然当初就选择了沉默,那么还是继续自我消化吧。

幸好家里全不用她来买单,她那些工资足以应付她不定时的发心疯。
shopping,买很多甜食,一个人开2个多小时的车去西湖。西湖有多美,坐在长椅上闭起眼睛也能感受。但是美归美,为什么她感到这么难过呢?于是回到蹭亮的红色保时捷上什么音乐都不开狠狠哭一场,哭完了擦干眼泪一个人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再驱车回上海。这时才约女友出来喝喝咖啡将自己的心境自嘲地玩笑一番,一阵子低潮又这样过去了。

说来说去其实她还是要强的人。
即使从21青春正茂开始跟了他一直6年,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什么我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你这样的话。到是他,生起气来惊天动地,手边够得着的都企图摔一摔,别提对她说什么我给了你什么什么你还要我如何如何了。
见多了也就懒得和他对着声嘶力竭了,大不了晚上分房睡,最多第二天肿一肿眼睛,那她也可以不用坐班去办公室。
其实人生的喜怒哀乐都有自然排泄法,想通了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女友劝她,这样不行。婚也不结,将来分了你啥也得不到。
她有时半夜睡不着也会想这个问题。但找了一个做生意的男人自己不善与人交涉的劣势更加明显。以她对他的了解,若某一天谈到结婚,他必定会出示一份拟得详细清楚的婚前财产协议吧。
虽然她不喜欢,但是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今日他所得都是他血汗打拼,和她无关,她有什么权力要求分享?何况她看着他一路走来。
更重要的,他也有权力和她一样存有不安全感。

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
羡慕的人说她命好,闺密又劝她分手。她则从小支支吾吾,做决定向来温温吞吞,看得人常常比她自己还要着急。有时想着累了,她索性什么都不想。工作,看展览,用美的东西压制一切企图翻身而上的情绪。只有在少数像此刻般旺盛的情绪突然袭来的时候感到惶恐。

他的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应酬能给一个生意人带来些什么附加娱乐,正常人不用想都知道。
就是不知他是否还爱他,而她却如芒刺在背,始终清晰如昨日,假使不爱他,何以这样无名无分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是她却渐渐发现他在远离,如同光年的速度,是她惶然无措。

她再也无法肆意将工作之是非和他抱怨了,不然肯定得来一句人际关系都处不好就不要上班这样一棍子能打死人的话。他也渐渐不再对她说写的文章感到欣喜和欣赏,话题总是会转移到莫明其妙的商业话题。即便她肯耐着性子和他看财经访谈节目,他也会像考试一样问她一些他以前说过的话看看她是否记住。
她就这样发现她无法像两年前那样腻着他了,距离感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某种打击。
当然,他依旧诚恳如昨说我爱你。
但是她觉得不是自己变了,就是他变了。又或者,其实谁都没有改变,而只是生活的轨迹发生了偏离。

那么她究竟是否想要婚姻呢?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个人越来越孤单的情绪总是笼罩她,使得她陷入感情漩涡。一两年前她内心还微微渴望她生日时有一个惊喜,现如今她也迷惘了。

她所享受到的这一切,究竟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战争?

或许感情本身如此,只是她要求太高。
6年来,她几乎忘记了如何和工作以外的异性交往,幸亏还有一份保存她仅有的领地。只是她始终站在了自己的高山中,看不清自己的模样,无从说起自己的是非。或许她也有错的。

她想起某一个吵架的夜晚,他对着她恶狠狠地说出了滚,她一气恼,转身就摔门而出。以她这样的性格,这种事情决少发生。但是那一次,她觉得她若不离开那个屋子自己真的将会爆炸。
下了楼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带,钥匙手机钱包。她如同是被现代社会抛弃了一般,既无地可去,也无法生存。就这样她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那些流浪猫,它们也看着她。那一刻,她觉得它们其实比她要自由。
是的,那一刻恍然大悟。她将自己的内心打了座监牢,表面不温不活温顺听话,实际早已挣扎着想挣脱牢房。
那些未曾向他说起过的她的内心,如同一个巨大的花朵,浸满了毒液,只在夜里开放。总有一天,会毁了她,和他。
她需要拥抱,需要安抚,需要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怕有我,你随时可以找我。
她需要完整的爱,安心的爱。仅此而已。

但是明白了又能怎样?
现实就是如此,如今他们都偏离了轨道。但是他早已融合进她生命。
就像那一晚,哭罢,她默默还是走上楼。开门的刹那,却发现门被他反锁了。那时,她的心有突然落地震碎的声音。如同种进去了一颗有毒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
她发了疯一样拍打着门,等待了许久,他才睡眼惺松从卧室走了出来开门,一句话都没有。
她定定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痴心妄想。那些用力的感情,在一个习惯权衡交易平等的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于是,她又看到了别离。

那夜后两人依旧相安无事,但是空气里却总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
她无法控制。一如她自己。


故事的最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究竟还继续这样的生活还是终于走了出来。听说他终于买了花向她求婚,契机不得而知。
我只是知道,她给自己起了一个昵称,叫主动求饶的女孩。
听到的刹那,我们所有人都哭了。

1 条评论:

希望 阳光 幸福 说...

你好
你的博客为什么 不放Google提供的广告啊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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